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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與中風

作者:方楨文 

古有明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代表一種天人相應的觀念。人間的種種行為可能反應出各種天象;而相對應的,天空的各種現象也可以被解釋成上蒼對於人間事務的各種意見。所以遇到日蝕月蝕,天子要齋戒沐浴,反躬自省,而每當有貴人出生的時候,多半會來一段「天現異象」來顯示其不凡之處。

天人相應的概念在古代曾令人深信不移,推而廣之,不管是農夫耕種、祭祀典禮、飲食活動,都要搭配適當的氣候和時令來進行,才會相得益彰。隨著科技的進步,我們逐漸了解到各種天象的改變都有背後的原理存在,另一方面也部分的打破了天時的限制,所以溫室照光可以讓花朵在我們想要的時間開,年糕、粽子、螃蟹也不是只有特定的時間才能吃。然而,在從古到今的醫學裡,卻都承認各種疾病的發生時間,的確和四季的交替、氣候的變換有關。感染症是最普遍的例子,越到冬季,肺炎、流行性感冒越見肆虐,一到了夏天,就換成登革熱和腸病毒登場。雨天濕度高,退化性關節炎加倍痠痛,而旱季沒有好好補充水分,痛風就容易找上門來。

神經科的疾病中,腦中風是醫師最常見到的疾病。或許在訓練和執業生涯中,大家都能夠隱約感受到每年氣溫一旦下降,緊接而來的就是中風的「盛況」。或者冬天夜裡,從溫暖的被窩中被叫起,頂著寒風奔向急診室的次數似乎比夏天要多。但是腦中風是否真的在冬天特別多?或只是因為痛苦的印象特別容易留在腦海?這種情況是舉世皆然嗎?台灣位處亞熱帶,那熱帶、溫帶甚至寒帶國家的情況又是如何?

回顧過去的文獻,腦中風和氣候的關係早在1976年就被探討過(1),但是在這個北美的研究中,氣溫低和心血管疾病的高死亡率相關,但腦中風的死亡率卻沒有同樣的關聯性。接著,陸陸續續有各地的文獻發表,然而,似乎隨著研究地點的氣候不同,所產生的結果也不一致。極端的寒帶地區研究(2),如西伯利亞,十年間的平均氣溫僅有攝氏2.2度,當地腦中風的危險性在低溫的時候(≦攝氏2.0度),會提高到1.32倍。但是相反的,在熱帶的國家如土耳其(3),夏天反而是腦中風的好發季節。鄰近的日本(4)報告過在春暖花開的時節,才是容易腦中風的時刻,相較於發生率最低的夏季,腦中風和腦出血的發生率分別為1.21和1.47倍。

曾有文獻指出(5),各地不同的氣候型態,可能和腦中風的發生有關係,德國學者Wladimir Köppen曾依照氣候型態、降雨量和氣溫,將全球的陸地進行氣候畫分。依照各地的研究,若位處在熱帶(tropical)或乾燥(dry)型態的地區,中風的好發季節偏向於春夏季節;反之,若在溫帶(Temperate)、雪區(Snow)與極地(Polar)氣候的地區,腦中風就多半在秋冬季節出現。

既然各地的氣候不一,那麼是否有台灣本土的相關研究呢?於1995年,便有一篇文獻探討宜蘭地區腦中風與天氣的關係(6),作者統計一整年的腦中風發生頻率並和當天的氣溫做比較,相較於暖和的天氣,冷天氣(日均溫 < 攝氏17.3度)和中等天氣(日均溫攝氏17.3~27.3度)的腦出血機率分別為18.5和5.1倍。但是梗塞性腦中風的頻率則沒有明顯的差別。筆者使用台南地區的腦出血患者資料,也可以看出在冬季的發生人數,要比其他季節要高(7)。似乎在台灣,還是冬天或低溫的時候,容易發生中風的情形。

氣溫為什麼可以影響腦中風的發生,其間的機制還沒有定論。最常被提到,也是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極端的氣候會導致身體的交感神經系統啟動,間接使血壓上升,而不管是出血性或是梗塞性的腦中風,血壓升高都是重要的影響因子。另外也有說法認為氣溫會導致血液中黏稠度的增加以及血小板功能改變,間接造成梗塞性或出血性腦中風的發生。

在各項天氣數值中,氣溫是最被認為和腦中風有關的因子。然而,也有一些研究探討其他的相關因素,例如氣壓(8)、假日與否(9)、風向、颱風(10)、日照時間長短(11)等都有探討。高雄地區的空氣汙染指標(12)也有報告指出,在氣溫較高的時候(日均溫≧攝氏20度)和腦中風的發生率相關,而在氣溫較低的時候僅有一氧化碳濃度和腦中風的發生率相關。然而,這些研究多半沒有大規模的後續研究佐證,目前尚難有定論。

綜觀文獻,大多數的研究都遭遇相似的問題。第一,氣候的觀察資訊來源多半來自各地的氣象站,和患者的來源地區並不完全相符。第二,觀測的氣溫並不一定能夠代表患者發生腦中風時,身體所暴露的外界溫度。寒冷的時候,患者可能在室內、有暖氣、或穿著厚重大衣。炎熱的時候,患者也可能吃冰消暑或吹著冷氣。第三,腦中風的發生時間有一部分難以回憶或無法得知,和住院或進入急診的時間並不一定相符。這些因素可能也是許多研究結果不一的原因之一。

總結來說,腦中風的發生率和氣溫的高低變化有相關性,然而各地的天氣型態導致腦中風容易在不同的季節出現。台灣地區的研究多指向秋冬季節,腦出血的比例攀升,但梗塞型腦中風的情況則較不明朗。若是如此,近來的地球暖化,或許有助於腦中風機率的下降也未可知。

參考文獻:

  1. Rogot E, Padgett SJ. Associations of coronary and stroke mortality with temperature and snowfall in selected areas of the United States, 1962-1966.Am J Epidemiol. 1976 Jun;103(6):565-75.
  2. Feigin VL, Nikitin YP, Bots ML, et al. A population-based study of the associations of stroke occurrence with weather parameters in Siberia, Russia (1982-92). Eur J Neurol. 2000 Mar;7(2):171-8.
  3. Anlar O, Tombul T, Unal O, et al. Seasonal and environmental temperature variation in the occurrence of ischemic strokes and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s in a Turkish adult population. Int J Neurosci. 2002 Aug;112(8):959-63.
  4. Turin TC, Kita Y, Rumana N, et al. Stroke case fatality shows seasonal variation regardless of risk factor status in a Japanese population: 15-year results from the Takashima Stroke Registry. Neuroepidemiology. 2009;32(1):53-60.
  5. Giua A, Abbas MA, Murgia N, et al. Climate and stroke: a controversial association. Int J Biometeorol. 2009 Aug 26.
  6. Chen ZY, Chang SF, Su CL. Weather and stroke in a subtropical area: Ilan, Taiwan. Stroke. 1995 Apr;26(4):569-72.
  7. Fang CW, Ma MC, Lin HJ, et al. Ambient temperature and spontaneous intracerebral haemorrhage: a crosssectional analysis in Tainan, Taiwan. BMJ Open 2012;2:e000842
  8. Dawson J, Weir C, Wright F, et al. Associations between meteorological variables and acute stroke hospital admissions in the west of Scotland. Acta Neurol Scand. 2008 Feb;117(2):85-9.
  9. Nakaguchi H, Teraoka A.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occurrence of spontaneous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 and holidays and traditionally unlucky days in Fukuyama City, Hiroshima Prefecture, Japan. J Stroke Cerebrovasc Dis. 2007 Sep-Oct;16(5):194-8.
  10. Nakaguchi H, Matsuno A, Teraoka A. Prediction of the incidence of spontaneous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 from meteorological data. Int J Biometeorol. 2008 Mar;52(4):323-9
  11. Ohwaki K, Yano E, Murakami H, et al. Meteorological factors and the onset of hypertensive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 Int J Biometeorol. 2004 Nov;49(2):86-90.
  12. Tsai SS, Goggins WB, Chiu HF, et al. Evidence for an association between air pollution and daily stroke admissions in Kaohsiung, Taiwan. Stroke. 2003 Nov;34(11):26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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